天天最新：为什么《流浪地球2》的成功对中国电影很重要

2023-01-30 00:48:16 来源：哔哩哔哩

2023年大年初一，《流浪地球2》时隔四年如期上映。首先感谢主创团队，让笔者看到了一部质量全面提升、满足期待的续作。

虽然春节档的票房数据令人意难平，但电影的口碑与质量完全匹配，所以还有时间与机会去继续期待。

在这个戏外之精彩不输戏内的时刻，笔者依然不会一时冲动就去批评一部自己还未观看过的电影。所以想简单地聊一聊《流浪地球2》的成功对中国电影有多大的意义。

(资料图片)

注：本文不包含剧透。

电影工业化

2019年《流浪地球》横空出世时就被誉为中国第一部重工业科幻电影。更早前的《战狼2》斩获影史票房第一时，也被称为重工业电影。其实“重工业电影”一词并不是十分严谨的学术词汇，也没有十分明确共识的定义。但许多对重工业电影的解释都聚焦在高成本、大制作这些角度，笔者以为这不够准确。虽然高成本、大制作的确曾是中国电影工业起步的标志，但这只是电影工业化的一个必要条件而已。

大制作不一定就是佳片，但小制作的电影一定备受限制。这种限制遍布在电影制作的编剧、场景、道具、美术、筹备、后期等各个环节。这一方面制约了电影的表现能力与效果水准，另一方面也注定养育不出一个现代化的工业体系。中国电影曾因为这样的限制，空有艺术成就而难有院线实力，致使国内电影市场份额长期被好莱坞大片占去大头。但戏剧般巧合的是，在大约20年前的2002年末，同样是张艺谋导演的作品，《英雄》的上映开启了中国商业大片时代。此后电影投资过亿成了家常便饭，国产电影也在2004年拿下了半数以上国内市场份额。

高成本大制作是电影突破表现力瓶颈的物质基础，是培育电影工业的必要养分。虽然中国的大片时代里诞生了太多的高投资烂片，但这些投入毕竟让中国电影发展出了最基础的电影工业，沉淀出了更多的专业团队。后来出现了《失恋33天》、《泰囧》等小成本高票房的电影，正是得益于电影工业的相对成熟，这才有了以更低成本创造商业价值的条件。所以可以看出，工业电影不应该特指大制作，而应该指那些可以发展电影工业、提升电影行业整体制作水平的电影，以及那些运用现成的工业体系制作出的电影。

然而用现在的视角回顾过去，会发现中国电影并没有循着做大做强电影工业的方向持续行进，而是在发展到一定水平后放慢了脚步。小成本高收益的喜剧片转而受到追捧，曾经带领电影工业起步的老一辈艺术家也在工业化道路的更深处折戟沉沙，这些构成了中国电影工业新的瓶颈。物质基础再一次制约了表现力，将中国电影带入了一个中等水平陷阱。

其实所有的影视公司都会希望出品大制作。小成本高票房的电影看似诱人，但高倍的收益率来自于幸存者偏差，这样的成功难以复制、更难以预测。影视圈真正的赚钱金手指，应当是大制作高收益路线。这种路线的核心逻辑就是要用高昂的投入，做出顶级质量的作品，然后压制所有的对手，独占大块的票房。这是一条如此诱人的路线，所以中国也曾有投资7亿、10亿的作品，但毫不意外的是它们都失败了。之所以毫不意外，是因为这些作品不符合重工业电影的要求。

重工业电影

工业重视组织分工与流程规范，它不会消弭人的价值与创造性，但一定会限制人的操作空间。因为发达的工业所实现的，是任何单一自然人不可能充分控制的大生产。如果把轻工业电影比作自行车，提升了速度却又不太限制操作。那么重工业电影就像是一辆汽车，虽然方向盘还在人的手里，但它的行驶完全依靠上万个精密可靠零件的正确组装配合。驾驶员必须充分熟知并利用汽车的性能来驾驶，而不应该做出挂5档爬陡坡只为听听引擎蜂鸣这样的尝试，否则容易熄火。

中国的电影工业是在一批大导演的带领下起步的，因为只有这批拥有丰富经验和一定艺术造诣的大导演才最有可能驾驭住庞大投资的同时还能讲点故事。但当电影工业持续发展，制作技术的发展与市场运行的逻辑会对创作者的思路与方法提出更多的要求。这些要求都是客观的、不因人而异的基本规律。所以如果创作者能充分理解、尊重甚至驾驭这些规律，电影工业就会成为其强大的创作助力。反之，创作者就只能感叹市场不懂艺术。

所以要做出中国的重工业电影，最大挑战不在于资金，而在于整体工业的认知与方法。回顾具有开创意义的《战狼2》和《流浪地球》这两部电影，可以发现其主创团队在流程方法与创作框架上都在大量学习好莱坞模式。美国电影用大量的时间与金钱打磨出的电影工业体系是中国电影必须要学习和掌握的，而这两部电影不仅在学习过程中交出了及格的答卷，还避免了将美式价值观这种私货一并吸收，算得上是去芜存菁，实乃幸事。但他们也仅仅是为中国电影推开了一扇门，而并没有带动中国电影整体转向。

如果《流浪地球2》成功了，就能真正宣告中国突破传统电影工业的瓶颈，有了制作重工业电影的实力。而在新的工业化阶段里，电影的表现力进一步提升，题材范围会因此得到拓宽，投入产出比也会伴随工业累积而形成优势。这会帮助中国电影确立发展的方向，而这一点同期没有一部电影做得到。

但是为什么必须是《流浪地球2》扛此重任？为什么只有一部科幻片可以证明重工业电影的未来已来？其实一切本不必如此，古装片也不是不可以发展重工业，毕竟徐克就曾用“狄仁杰”系列电影做出过突破。甚至时装故事片也可以发展电影工业，《万里归途》就是一个代表案例。可最终扛起中国重工业电影大旗的还是科幻片，是因为此前中国电影的症结不在于“无”而在于“有”。

中国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并不缺少发展重工业电影的客观条件，但却拥有了太多的“圈子”和“套路”。每年几百亿电影票房所创造的价值，大部分滋润了名导明星和投资方，真正流向制作环节、可以沉淀工业实力的钱远远不够。即使业内的精明人都羡慕着美国大片那强大的票房实力，但是只要稍稍开动脑筋，学一学叙事架构和商业模式，一样可以拍出“唐人街探案”系列这种吸金兽，根本用不着重工业。至于口碑下滑的困境怎么解？这大概只会成为大佬们莺歌燕舞中的一声轻叹，算不得什么要命的问题。

最终在旧时代的巨大舒适圈笼罩下，是硬科幻实现了破局。因为没有电影工业做基础，硬科幻根本拍不出来。观众的眼再瞎，也不会容忍爱情片披上科幻的皮招摇撞骗。发展重工业电影，是硬科幻题材的生死基础。所以如果《流浪地球2》成功了，让这个系列站住脚跟，就能保住灌溉电影工业的这一条活水，让破局最终成为变局。

中国讲故事

过去的中国电影，多是在讲中国的故事。让一群中国人在一起发生一些中国人爱看的故事，是中国电影最主要的主题。这没有任何的不妥。满足14亿人的娱乐需求，挖掘一下历史、神话等中国文化的价值，都是中国电影应当去做的事情。但很可惜中国电影太少去讲世界的故事。不是因为不想讲，而因为美国电影讲得更好，甚至于某些人把美国的故事等同于世界的故事。

不仅故事讲不过，票房更是拼不过。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但所占份额也就2~3成左右。而且不同于中国电影几乎没多少海外票房的现实，吃下全球电影一半票房的美国电影，往往有超过一半的票房来自美国之外。所以拥有几千年文明传承的中国，却没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讲世界的故事，这不止是文化上少了点面子，经济上也是重大损失。

文化的事，从没有一蹴而就。但文化的事，最重视根。中国电影工业的实力不足固然是中国电影走不出国门的重要原因，但缺少中国特色的叙事风格，才是最大的不足。因为技术上落后可以靠时间来追赶，但独特的精神内核，才是文化领域的核心竞争力。

幸而“流浪地球”系列在寻找中国式叙事语言道路上，走出了有力的一步。仍记得当初《流浪地球》中一句“饱和式救援”，差点让观影中的笔者落泪。因为这正是属于中国人的表达方式。

中国在文化上是独一无二的。这不仅因为其悠久的历史传承，也在于其近现代的遭遇。一个长期代表人类最先进生产力的国家，由于一时的落后忽然就挨了一百多年打，然后又因为缺乏工业受了半个多世纪穷。直至今日，中国拥有了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理工科人才，也成长成为了世界工厂和基建狂魔，却依旧在众多领域与世界顶尖水平存在差距，依旧在文化软实力上缺乏地位。正是这种厚重又复杂的集体记忆，孕育了“流浪地球”中浓浓中国风味的科幻现实主义叙事。

这种叙事承载了数千年农耕文明所形成的集体主义和家国情怀，是事实意义上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与现代化改造。在这种叙事里，大基建、大团结、大计划成为了主题，冰冷的计算与决绝的牺牲也不代表残酷与绝望，而是代表责任与大爱。也许它与目前流行的“普世价值”有冲突，也许它会让中华文化圈以外的人感到不适应，但最终会有更多人理解甚至认同这种世界观。因为这是宏观视角下更符合实际的世界观。

如果《流浪地球2》成功了，就能证明中国人讲世界故事的方式有着足够的生命力，就能证明包含本土精神内核的商业片会有巨大的价值。鼓励更多地用现代化题材与视角表达中华文明内核，才能发展属于中国的叙事风格，以待将来乘着中国重工业电影发展的东风，让中国电影走向世界。